叶修觉得，这世界就像个女人一样善变。自己这领队当得多好多负责，还带给队员开小灶的，孙翔这火发得简直莫名其妙。一支烟过后，叶修还是以拯救联盟的未来为由，硬着头皮走出门。

其实对叶修不由分说就要拉着自己开小灶这事儿，孙翔已经意识到自己可能太想当然，该找个机会好好问问他的。他信他绝不是一时兴起。也是在孙翔握着账号卡踱来踱去找理由的时候，叶修先一步找上了他，开口又是叫他一跪:

“你是不是对我有心理阴影？”

孙翔大怒。怒至心头想反驳，又不知该说什么好。别人眼里，这事儿可不就是这样？要是换作张新杰肖时钦叫他过去谈谈配合开开小灶，他至于当场发火？因为是叶修，因为有阴影，所以他才不舒服。叶修自带的嘲讽力绝不能作为他无法接受的理由。

见孙翔现了怒色又犹犹豫豫地止住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，末了又特愤懑地撇撇嘴，叶修觉着这解释总算对头，自己果真是挡在后辈前进道路上的一块巨石。

“没解释清楚算我的错，不过哥现在好歹是你们的领队，该负的责任还是得负起来。”

孙翔依旧气哼哼，“说吧，你觉得我哪里拖了后腿？”

“不是你的问题，”叶修正色道，“是这次的对手，他们队里，也有一个战斗法师。”

“这有什么？你怎么不说对方还有个跟我们重合的牧师？”孙翔不以为然。

“角色都差不多，不同的是人。我用一叶之秋跟你用一叶之秋能一样？”叶修随口道。

孙翔想起第十赛季总决赛上的3.5秒，黑着脸不说话。

叶修微微抬起下巴仰视比他高些的孙翔，神情很有些认真，“那个战斗法师，挺有特点，挺克你的。”

后来孙翔被叶修带到专门的训练室一对一指导，一沓资料咣当砸在孙翔面前。叶修说这对你来讲要比训练有用些。

孙翔表示拒绝，叶修一个眼神扔过去，“不信？哥拿过的冠军比你进季后赛的次数都多。”

孙翔怒:“你看看你几岁！”

“嗯比你大啊...所以听我的。”

没再理会后辈一脸的鄙夷不屑，叶修挽起袖子放下投影操起教杆，之后讲了个爽。

“我现在能理解刘皓他们为什么不待见你了。你可真烦。”孙翔托腮。

“哦？不待见我？我一直以为他们追着杀我是想叫我给他们再上一课。”叶修无辜道。

“要脸吗！”

“那你呢，你待不待见我？”

孙翔一怔，随即道，“我怎么会和这些家伙一样。”至少现在不一样了，他默念。

叶修抽了口烟，“那就好了啊。”

**

第二天的团队赛训练，叶修作为领队，在旁观察指导。

“B组唐昊，唐三打的站位再靠后一点，最好让人家一眼看不出这是个流氓。”

“A组黄少天，文字泡别挡着自己人视线。垃圾话再勤快点儿啊，什么顺口说什么，最好来个中英结合，国际联赛可不禁语音。”

“A组喻文州，手速没到极限呢吧？没到别老想着全身而退，出事儿了后头王大眼顶着呢。”

“B组孙翔......”

孙翔竖起耳朵。

“嗯还不错，看来昨儿晚上给你上的课还记得，继续保持。”

一叶之秋一个踉跄，敢情自己拿句“不错”还都是亏了他？

于是下一秒叶修的声音又幽幽地传过来:

“干嘛呢？刚夸两句就失误？到时候人家队里来个中文说得溜又嘲讽的家伙，就专克你这种心理素质不过关的。”

众人同情地看了一眼孙翔，后者咬着牙，痛并无言以对。

比赛日前一个晚上，叶修踱着步子走到三楼阳台。夜幕降下来的时候有段绯光，亮度还不及他口中的烟，随着呼吸明明暗暗。

他被嘉世赶走的时候是自己不服输，带着网游里拉回来的一票人杀回联盟。等到他再得一冠心满意足打算就此收手，却是联盟不肯。无论是被逼，还是自愿退的役，他好像从来没有遵照规矩走过。说不清是能力还是别的什么，叶修这个人，好像生来就该和荣耀牵扯在一起。

十年过去，热情淡了不少，可也补上了些别的东西。荣耀于他，不是全部却又不可或缺——他和荣耀女神谈了场马拉松式的恋爱，细水长流里也不乏轰轰烈烈，他乐意继续，并且再没有人逼他停止。

自己这半生，可都搭在荣耀上了。叶修叹道。

楼下草丛里窸窸窣窣地响，有人拿着手电筒乱晃，光柱零零落落打在楼外围的墙砖上，有一瞬花了叶修的眼。

叶修往下望去，那人正巧关了手电，绯光散尽，只剩团墨黑，隐隐有个挺拔轮廓。

那人也刚好抬头。叶修这么觉得，可他没有证据，他只是这样感觉。他觉得他和那人在黑暗里对视，隔着两层楼的距离。

他朝下边招手，尽管那人并看不见。

孙翔觉得自己真是倒霉到家了。今天中午四处溜一圈的工夫，钱包丢了。好死不死到了大晚上想吃宵夜才发现，然后一个人拿上支手电四处寻。也不知道丢在了哪，总之就是毫无章法地瞎找。孙翔清楚大楼还有半个小时关门，半小时后找不到也得回去。按这个国家的风格，一觉起来，钱包就算真丢在这儿也多半给人捡去了。

他找得狼狈，手电筒不住地晃悠，晃得他徒添几分烦躁。也不知为什么要抬头看，总之当他思考这一点的时候，他就已经抬头了。接着手电的光柱划过，就照到三楼有个人影。

下一秒，孙翔就把手电给灭了。

卧槽啊查房的？孙翔半是疑惑半是惶恐，最终决定敌不动我不动，站在原地等他走了再说。

动作一停周围就静得可怕，盛夏该有的蝉鸣虫唱丝毫不见，弦音也轻得可怜。

约莫过了十来分钟，孙翔重新举起手电，对准那个位置，电光火石间一开一灭。

还好，那人走了。

孙翔也不知道这种松口气的感觉从哪儿来。刚打算回过身继续找，身后传来声压低了的询问，语调百转千回:

“孙——翔？”

TBC.